看守牢狱的卫兵像是驱赶牲畜一般,大声谩骂,手里的皮鞭挥舞咻咻作响,将我们从囚车上赶下来,带进了角斗场,
穿过昏暗弥漫着血腥味的通道,左拐右绕,狭窄低矮的视野突然宽阔起来,一根根如同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棒围成的数间牢房紧挨在一起,数过去大概有十几间,骚臭味充斥着鼻腔,几乎每间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可是我却几乎感受不到生命该有的律动,瘦骨嶙峋的他们眼神暗淡无光,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连我们这些新囚犯的出现都没有引起他们过多的注意,明明都还活着,却跟早已死去了,腐朽了一般,这就是角斗场的地牢!
同行的人被随意的分成了两批,被塞进了相较之下两间人数不多的牢房,幸运的是,我和血手,黑鸦在同一边,
为了防止囚犯逃跑,所有人脚上都被扣上了沉重的镣铐,上面用铁锁连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球,差不多有我的脑袋那么大,要费老大的力气才能拖动一步,而血手和黑鸦,还有那两个一直抱在一起,面无表情的小鬼则被特别对待,他们拴着的铁球重量,从外形看起来比我们的两倍还多,
这次,暴脾气的黑鸦却只是皱皱眉头,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我依在靠近铁栏的一角,向外窥视,试图找到万卡的身影,和我一同被俘,却一直都找不到他,
突然,身后传来了争吵声,
‘新来的,滚远点,这是本大爷的地盘,再瞪我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是啊,新来的,你懂不懂规矩啊,敢惹食人虎大哥,不想活了吗?’
这就开始了吗,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总会有这样的场景反复发生,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导致的不均等,财富,权利,智力,体力,外形,有着更为优越条件的人会被羡慕,追捧,嫉妒,由此而生的不公平,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歧视,欺压,暴行,在哪里都是一样,
而在这个大家都一无所有的环境中,起到决定性因素的,就是体力,换而言之,就是暴力,最原始的社会形态,用暴力支配的金字塔,
遭遇了新的成员,像是我们这种外来者之后,原统治者会像是野蛮的大猩猩一样,对我们秀肌肉,意图示威,压迫,维持自己对族群的统治,
可是这是无意义的行动,无论怎样的示威,怎样的胁迫,还是跳不出这满是恶臭的牢笼,蝼蚁一般卑微低贱的生活状态,还是被贵族当作是玩物,当作是笑话,即便通过这样的原始行为,获得的一点点蒙蔽自己,暂时忽略现状的满足感,还是很可笑,
‘对…对不起,这位大人,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被训斥的是那个与我在同一车上,被绝望压垮而哭泣的男人,看这幅逆来顺受的窝囊样子,估计活不了多久,不论是被所谓的食人虎欺凌致死,还是死在角斗场上,
‘好了,新来的,你们都给本大爷听好了,我可是上一届单人竞技场的冠军,记住本大爷的名字,食人虎,这一块地方就是我的地盘,谁敢踏过来一步就是他一样的下场!’
没剃度干净的短褐发,男子满脸横肉,油光满面,那身躯比血手还要魁梧,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的鼓起青筋,将囚服绷的紧紧的,加上咧开的大嘴一口透着寒气般的白牙,倒是的确有几分食人虎的霸道模样,
像是抓起小动物一般,他捏住了窝囊男的脖子,轻松的将他从地面上提起,引得窝囊男一阵哀嚎,接着一甩手将他往墙上摔去,
砰!
剧烈的撞击,即便以旁观者的角度都会觉得不安的巨响,窝囊男悄无声息的掉在地上,头砸到了自己脚上拴着的铁球,再也一动不动,墙面上留下一个圆形的印记,血色四散开来,很是狰狞,
‘看到了吧,胆敢冒犯本大爷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以后你们拿到的口粮也要交一半上来,谁敢跟我耍滑头,哼哼!’
食人虎故意捏响了拳头,
喀拉,喀拉,
地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那些视线不知都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
恐惧?冷漠?蔑视?
墙上刺眼的血迹,不知生死的窝囊男,趾高气昂的食人虎,
相信大部分人都被这副场景给威慑住了,当然,也有人无动于衷,像是血手一样,那些是真正的强者!
没有人说话,弱者害怕受到伤害,而强者对此不屑一顾,
食人虎将这安静当作是自己的胜利,满意的笑了,重新盘腿坐下,回到了他的角落,而跟在一旁的瘦小个子卖力用一块破布帮他扇着风,谄媚的笑着,
‘大哥不愧是叫食人虎啊,您一吼,他们那些家伙吓得全部都不敢吱声了!’
我悄悄的移动到血手和黑鸦的附近,靠近他们的话,说不定,能够得到一点点庇护,他们两个以后有可能取代那个食人虎,我就能够成为旁边那个扇风献媚的小角色!
他们俩在另外一个没人的角落小声的交谈着什么,听到我的靠近发出的窸窸窣窣,血手猛地回头,凶狠的眼神让我一阵寒颤,那份冷漠和决绝,是杀人的眼神!
‘是小兄弟你啊,偷听别人的谈话可不行,这次就当老子没看见吧!’
‘抱…抱歉,’
虽然嘴上说的柔和,可那眼神却一点没变,冰寒彻骨,不留一丝容许我多话的余地,我只能急忙后退拉开距离,
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我之前还以为能够凭借自己土狼成员的身份,追随血手和黑鸦,狐假虎威,在这里活下去,看现在这情形,怕是没希望了,
要不和那个瘦小男子一样,去拍食人虎的马屁?暂时不行,血手是我的原首领,刚才在囚车上也算是和黑鸦打了个照面,这么大刺刺的去别人的麾下讨食,怕他们两个对我会有成见,万一他们任何一人取代了食人虎,我都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只能按兵不动了!
就这么缩在铁栏旁胡思乱想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老远听到用什么钝器击打铁笼的声音,
当当当!
‘虫子们,喂食时间到了!’
一阵绝对算不上香的味道传来,和空气中的骚臭味搅拌在一起更是令人作呕,接着,数个士兵拉着一辆拖车出现了,一个人拿着长柄的木勺从拖车后面的大桶中舀起些什么绿色粘稠的物质,另外一人用一个小碗接住,然后随意的扔在牢笼前,即便是洒了出来也毫不在意,
笼子里伸出了一只只的满是脏污的手,拼命的往外挤,试图够到地上的碗,
终于有人抓住了,成功的将碗拿了进去,然后是恶毒的谩骂和打斗声,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在争夺,
看上去像是喂给牲口吃的东西,洒了那么多,这样的残余,他们还要抢夺吗?我没有理解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说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导致这样的闹剧,
‘虫子就是虫子,拼命的抢吧,今天的狗食比昨天还少哦!呵呵呵!’
比昨天还少?原来是这样!
明明一个牢笼中有三十名以上的囚犯,奸笑着的卫兵们每个牢笼前却只扔了十数只小碗,,似乎是在享受着这混乱的场面,讥讽的大笑观赏着囚徒们的骚动,
饥饿让人们陷入疯狂,摔在地上就已经不剩多少的食物的碗被一只只手抢来夺去,不顾一切的,所有人都被生存的欲望逼疯了,如同野兽般嘶吼,身体强壮的拳打脚踢,体力不够的用牙齿啃咬,全都是为了那一点点口粮,
最终,胜者兴奋的拿着小碗,用肮脏的手抓着碗将仅剩的不明物质倒入口中,里里外外将碗舔了个遍,而输家,也是一半以上的囚犯只能手指蘸蘸洒在泥泞的地上的汤汁,
我再也受不了了,污浊难闻的空气,满是便溺的牢笼,癫狂丑恶的囚犯,扭曲恶毒的卫兵,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恶心!要吐出来了!我赶紧将头伸出笼外,
腹部猛烈的抽搐,却只有一阵干呕,从昨天被审问开始,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连水都没得喝,又怎么可能呕得出来呢?
注意到我的异动,一个斜眼的卫兵迈着得意的步子走了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强制让我抬起头,用木勺敲了敲我的脸,舀过食物的木勺闻起来一阵馊味,
‘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啊,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的样子,还知道犯恶心,不过,放心吧,过几天,你也会像是那些家伙一样,抢着吃这些狗食的!呵呵呵!’
我再也没有力气争辩,瘫软的靠着铁栏坐下
相较于其他的牢笼的骚乱,我们这边则安静不少,介于食人虎先前的下马威,抢到了小碗的人只能乖乖的献了上去,
血手和黑鸦还在旁若无人的小声讨论着什么,完全不为所动,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牢房最里的墙边,在泥地上圈出来的一大块空地,就是食人虎的地盘,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大快朵颐的吃着,明明是馊了的狗食般难以下咽,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来是早就习惯了这里恶劣的环境,而负责扇风的柔弱男子也得到了拇指般大小的一团奖赏,满脸激动的鼓起腮帮子,一口口咀嚼,意犹未尽的样子,
吃到最后只剩下了三只碗,食人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将其他的两个随意的向旁边满怀期待跪着的人群扔去,又是引得一阵哄抢,连脚边已经吃光了的小碗也被人群分了,
‘不是说只收一半,怎么…’
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嘟囔了一句,食人虎一下子站了起来,
‘刚才是谁在说话,本大爷想这么做,谁敢有意见,站出来让我瞧瞧!’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到底是没人有这个勇气,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卫兵的兴趣,
‘哟,这不是查理大人最爱的小猫吗,怎么,这种垃圾你还在吃吗?’
听到卫兵的搭话,食人虎一转头,收起了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硬是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达克长官,过奖了,被查理大人赏识那是小人无上的荣幸,实在是太感谢了,为了查理大人,我还得好好的养好这幅身体啊,’
‘那就不能吃这些狗粮了,免得搞坏了肚子,你应该攒了不少钱吧,只要几个格德,大鱼大肉什么的我都能带进来给你!’
‘这个…我这周的钱都拜托弗利艾长官寄回了家里,真是对不起!’
‘弗利艾?这小子手真快!好吧,那就下周的给我,这么见外干嘛,有什么忙,找我帮就行了!一定要记得!’
被称为达克的卫兵没有拿到钱,似乎很不爽的样子,鼻子哼了哼,
食人虎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一声,
看来囚犯始终是囚犯而已,再厉害也只是关在笼子里的猛兽,无论是食人虎,土狼,黑鸦,没法逃脱这个困境,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憋屈的任由管理者摆弄,更不用说剩下的家伙了,
唉,
不过倒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了有用的情报,这又让我燃起了希望,
本以为是死局,却又发现了一线生机,我有机会活下去,甚至有可能逃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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